昕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有很多很多的人,手拉着手,围成了一圈,在她的身边跳着原始,却又欢快的舞蹈。
……确切地说,他们不是在她的“身边”,而是在她的“脚下”。
她被绑在一根巨大的木柱上,浑身不着片缕,木柱的底下码放着半人高的柴草垛,薪火熊熊燃烧,火光把每个人的脸颊映得通红,喜庆洋溢在他们的脸上,与欢喜相伴的,是某种不可言喻的狂热。
火苗越窜越高,舔舐着她的脚尖,可她并不觉得灼痛,反而有种莫名的温暖……
……直到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
“!……怎么睡着了,我真是的……”她为自己的粗心而自责,但这也没办法,经过刚才的几番折腾和惊吓,她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不留神就靠在墙边打起了瞌睡。
“窸窸窣窣……”
那声音又出现了,昕梦首先想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她望向对方躺下的地方,瘦削的青年僵直地躺在一张破竹席上,面如金纸,如果不是胸膛微弱的起伏,昕梦都想要爬过去检查一下他的鼻息了。
声音不是从他那来的。
“窸窸窣窣……”
这下听出来了,是在阁楼的另一头!昕梦回头盯紧了那块被阴影遮住的角落,心跳逐渐变快了起来。
那是个月光照不到的死角,隐约能认出那里堆放着几个敞口纸箱,一块毡布盖在箱子上,布的边角垂到地上,被月光的余晖照亮了上面的毛毡,而正当昕梦看过去的时候,那块毡布突然抖动了一下,像被人用手拽回去似的,缩回了阴影中。
阁楼里没有风,但是有老鼠。
昕梦曾经很怕老鼠,但也只是在今晚之前……而自从见过了那条从人背脊里钻出来的虫子后,她反而觉得什么老鼠蟑螂之类的小动物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唔呃……”
哭声?角落里有人在哭?昕梦汗毛直立,屏住呼吸死死盯紧了被毡布覆盖的纸箱。
纸箱很大,足够装下一个人,但前提是那个人必须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蛰伏在里面……可,有谁会那么做呢?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就在昕梦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角落的纸箱上时——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背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啊啊啊!!!——唔唔……”
昕梦的尖叫被一只冰凉的手掌堵在了嘴里,她睁大眼睛瞪着那个背对着月光的高大人影,挣扎了一会后突然呆住了。
“诶?你,你你你……”
“我休息好了。”
刚才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青年管家神情淡漠地松开了捂住昕梦嘴巴的手,那副神态简直和没事人一样,好像刚才经历的重伤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
“你……没事了吗?明明刚才还……”昕梦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当然有事,体力只是恢复到勉强能行动的程度,不过这样也足够了。”青年管家中气十足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又响起了那种嘶哑且含糊的哽咽声——
“呜呜呜~”
“!”昕梦的脸刷的白了,这次绝对没听错,那是一个人的哭声。
“不要怕,她不会害人。”青年顺着声音望去,目光中没有丝毫警惕,反倒是有着几分怜悯,“而且你应该也认识她。”
“他?”昕梦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青年,“是谁?”
青年淡定地走到角落的纸箱旁,手搭在毡布上,顺便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昕梦,“等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害怕,更别叫唤,会把那个老东西引过来的。”
说完,他掀开了毡布,露出了箱子里的东西,昕梦小心翼翼凑上去瞄了一眼,由于光线昏暗,她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蜷缩着的人影,等到青年把桌上的煤油灯举到箱子上方时,昕梦眼前一黑,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那确实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具木乃伊,全身上下干瘪得不成人样,好像水分被吸干了,而且身上到处都是一个个血洞,这些贯通伤就和筛孔一样密集,最恐怖的一个窟窿开在头顶,似乎是被人用利器从下往上刺穿的,头盖骨的骨茬暴露在浓密的头发外。
尸体是女性,但如果只是死掉的尸体,倒也还在昕梦的“最坏的设想”范畴中……
当煤油灯将女尸的脸照亮时,女尸居然缓缓睁开了眼,微张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微弱但痛苦的呻吟,和刚刚听到的哽咽声完全一样……
“好家伙,至于吗?”青年无奈叹气,放下煤油灯,伸手往昕梦人中处狠狠一掐,一下就把她的魂给掐了回来,结果她一醒来就放声尖叫,声音还没喊出来就又被青年死死捂住了嘴。
“放手!放手!你个杀人犯,你杀了她!”昕梦在青年身下一阵拳打脚踢,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她毫不怀疑,如果不赶紧逃走,自己也会被装进那个箱子里,变成那副模样。
“我?这可不是我的杰作。”青年摇了摇头,“再说了,就算我真想杀人,也不必和她废话。”
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昕梦听的,表面上充满了威胁性的一句话实际上却是让她放心。
昕梦虽然平时呆萌,但心思却细得很,冷静下来一想,确实,如果对方要对自己图谋不轨,早就下手了,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箱子里的女尸,她的样子明显是死了,但为什么还能活动,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会在死后的尸体上弥留?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吸干了血肉精气……呃,你理解成被吸干血就好了。我用了点手段保住了她最后一丝残魂,然后问了她一些问题。”青年把手伸进箱子,将女尸慢慢搀扶起来,靠在墙壁上,让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然后缓缓说道:“而且你不是说想知道这个地方发生什么事了吗,现在正好是个契机,有她在,我说明的时候也方便些。”
一瞬间,昕梦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气场骤然一变,如果说先前他给人的感觉还是个阴森的瘦弱青年,那么此时此刻的他,则散发出如矛枪般尖锐的杀气,令人汗毛直立。
“重新自我介绍,我叫杨修,是个猎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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